待著能有機會再聽皇兄的教誨呢。”

淩恒止慢慢的起身走到宮女引領的位置上，聽到淩恒宇的話，笑著擺手，“陛下擡舉臣兄了，那哪是什麽教誨，就只是些登不了大雅的見聞罷了。”

兩人寒暄了幾句，歌舞再起，宮女們端著酒水、膳食出現。

封暖楞楞的看著，幾度想要開口，最終緊緊的握住了拳頭，壓下心中所有的想法。

淩恒止偶爾掃過，食指輕點著桌面，笑容溫柔，看了眼漆黑的小路，淩恒止執起一杯酒遙遙的敬向淩恒宇，“陛下，臣兄聽聞天月城中出了一位制琴大師，如今正在這宮中，臣兄有一故友甚是愛琴，不知陛下可否……”

“哦？”上挑著尾音的一字過後，淩恒宇看向封暖，笑著問詢，“風閣主意下如何？”

封暖看向淩恒止，死寂的眸子漸漸染上些機不可見的微光，有些踉蹌的起身，彎下脊背，拱手，“草民惶恐，多謝陛下、王爺擡愛，草民定當竭盡所能。”

心不在焉的挨到壽宴結束，封暖快步跟上淩恒止，微跛的步子又引起一陣陣輕嘲。

淩恒止看了一眼，封暖的樣子很是不錯，淩恒止放慢了些速度。

出了宮，上了馬車，最終在一處不大的小院停下，好似睡了一般的淩恒止睜開雙眼，開口，“結果，你能承受？”

沒有猶豫的點頭，封暖欠了欠身，先一步下了馬車。

院門沒有等待敲擊被被人打開，封暖一瘸一拐的跑了進去。

青翠的松柏之旁，身穿粉色百褶裙的少女赤著雙腳，笑容滿面的蕩著秋千。

封暖停下腳步，渾身顫抖的厲害。

熟悉的面孔，熟悉的笑臉，熟悉的人。

顫顫巍巍的開口，被紅色暈染的雙眸閃過水滴，“淩、淩溪。”

少女擡頭，看向封暖，靈動的雙眸閃過困惑，“你……是誰？”

408.番外十三

月色朦朧，乘舟的男子十指輕撥，彈起最後一曲歡歌。

紅裙搖曳，輕紗紛飛。

舞動的女子嬌媚纖細，舞動的男子輕柔淡雅。

酒過三巡，壽宴結束。

“賞！”

“恭送陛下，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

……

“在哪？”走出望月園，淩恒宇揮退隨行的宮女、宮侍，看向從宮外回來，在水榭中等候的淩恒止，不掩心急的問道。

“還能在哪？”

輕笑著回答，淩恒宇向前的身形一頓後黑著臉加快腳步。

夜色中的殿宇，如火的燈籠泛著暖光，遙遙望去，往日除了打掃便一直關閉的宮殿有人影搖曳。

心，跳動的有些劇烈。

淩恒宇拋下不急不緩的淩恒止加快了步伐，走向那十幾年都不曾見過的人。

小小的孩子張著雙手，步履蹣跚的喚著皇兄，那是塵兒年幼時的樣子，卻被他輕易忽視。

柔軟的笑容染上一抹悔意，淩恒宇的步伐減緩。

長大了些的孩子褪去頑皮，隱藏起所有柔軟，變得清冷、疏離，又囂張跋扈。

那是淩恒止離開後。

淩恒宇回眸看向閑庭漫步的人，目光有一瞬改變，那時的塵兒不再軟糯的呼喚皇兄，那時的塵兒漠視了他的存在。

那時，冰冷的宮殿驅散了這柔軟的孩子所有的溫情，渴望卻保持著距離。

將滄瀾要走，在心底築起高墻，他卻無知無覺。

淩恒宇停下腳步，看著窗前的人影，看著眼前緊閉的殿門，心中苦澀。

“陛下，進去吧。”

說話的是滄瀾，沈靜溫柔的聲音安撫了淩恒宇的心，淩恒宇輕點下頭，緩緩的推開殿門，踏進這燈火通明、纖塵不染的辰華殿。

本以為失去了的妹妹再度綻放了笑顏，本已將心中的想法破除，卻最終站上了高位。

蛀蟲已被清空，陋習已被清洗，他接手的朝堂欣欣向榮。

淩恒宇的雙眼染上了暖色，安靜的看向窗下閉眸假寐的女子。

女子一身黑色長裙，慵懶又隨意的靠座在軟榻上，絕美的容顏完全沒有被歲月侵蝕，看起來更為的耀眼奪目。

“怎麽，陛下這是不認識臣妹了。”

女子懶懶的掀開眼皮，看著不錯眼的盯著自己看的人，輕笑一聲，人已經出現在淩恒宇身前，“陛下，皇兄，臣妹恭賀皇兄生辰……快樂。”

一個不大的錦盒出現在女子手中，女子含笑的舉到胸前。

淩恒宇扶起欠身行禮的女子，楞楞的接過女子手中的錦盒，無意識的攢在手中握緊，定定的望著眼前喜笑顏顏的女子，張了張嘴，淩恒宇聲音微啞，“塵、塵兒。”

發紅的眼眶，哽咽的聲音，女子也就是淩若塵輕笑著搖頭，身形一動，便已消失在幾人眼前，再出現時，淩若塵手中已經多出了一個托盤。

“皇兄，皇嫂，嘗嘗這雪蓮花茶。”

淩若塵手指一點，其中一杯茶旋轉著從托盤中飛起，穩穩的落入剛走進大殿的淩恒止手中。

淩若塵又笑著遞給淩恒宇一杯，將托盤舉到滄瀾面前。

滄瀾有些拘謹，幾次張口也發不出聲音。

“嫂嫂這是不認可妹妹？”

無語的瞥了眼淩恒宇，淩若塵笑意滿滿的調笑，沒了曾經的冷淡與威嚴，滄瀾緊張的心情得到了緩解，搖著頭，試探著的開口，“塵、塵兒。”

“誒。”將茶盞放進滄瀾手中，淩若塵拍了拍手，拉著人坐下。

幾人聽到聲音，端著些瓜果點心出現。

淩恒止輕嗅著手中茶水的香氣，走到桌旁坐下。

剛剛被情緒所控，忘了滄瀾曾經的身份的淩恒宇看了眼不遠處的兩人。

兩人不知在談著什麽，看起來卻格外的和諧。

淩恒宇放下心來，也走過去坐在滄瀾旁邊，品了口手中的茶，溫熱的茶中透著些清涼，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。

幾人一問一答，聊到月上中天。

“塵兒，天辰沒有跟你過來？還有萱萱，皇兄還從沒見過呢。”

“去玩去了，天辰陪著……嗯，回來了。”

望向殿外，空無一人的殿外過了半響出現了幾人的影子。

“娘親，娘親，零哥哥被我打進水裏啦，哈哈哈哈，哈哈……呃……”十三四歲的少女歡呼著沖進大殿，興奮的聲音在看到兩個陌生的男女時停了下來。

站直，整理淩亂的衣裙，發飾，淩晨萱低下頭，欠身行禮，恭敬的問安，“萱萱參見皇帝舅舅，皇後舅母。”

淩恒宇楞楞的看著一晃眼就到了眼前的女孩，又看向女孩身後濕漉漉的男孩，控制了下有些抽搐的表情，露出溫和的笑臉，“萱萱是吧，來，讓舅舅看看。”

淩恒宇拉過淩晨萱，幾句話，小姑娘就舅舅長，舅舅短的叫個不停。

更是在淩恒宇不著痕跡的問話中，將淩若塵這十幾年問了個一清二楚。

“爹娘在小零哥哥能化形後，帶著哥哥和我滿大陸跑。”

“滿大陸跑啊，那萱萱累不累，危不危險？”淩恒宇看了眼拿著塊軟布在擦頭發的少年，有些驚詫。

影零？這麽小？

“不累也不危險。”淩晨萱抱著糕點吃的兩腮鼓鼓，“舅舅，萱萱和你說，爹爹很厲害的，壞蛋都被爹爹打跑了。小零哥哥也厲害，不過萱萱也不差，剛剛萱萱就將小零哥哥打進水裏了。”

小姑娘仰著頭，一臉的得意。

迎著天辰出去的淩若塵好笑的看著得意洋洋的女兒，微一挑眉，看向影零，“怎麽被這皮猴打了。”

影零擦頭的動作一頓，看了眼淩晨萱，垂眸繼續手上的動作。

“娘親！你那什麽語氣，萱萱很厲害的，怎麽就不能打的過小零哥哥，還有，還有，誰是皮猴啦，萱萱才不是。”

“萱兒，要不是你小零哥哥，掉水裏的就是你了，當我沒看見麽。去，讓你小零哥哥將身上弄幹。”天辰微蹙著眉頭輕斥，之後有些歉意的看向淩恒宇、滄瀾二人，微彎脊背，“陛下，娘娘，萱兒不懂事，讓你們見笑了，還望陛下、娘娘勿怪。”

“天……”

同樣被歲月遺忘了的精致容顏，高出淩若塵一頭有餘的修長身體，與這客套又不失親切的言語……

淩恒宇看著大變的天辰有些愕然，剛想開口，淩晨萱委屈巴巴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。

“爹、爹爹，你偏心！萱萱那是計策，才不是腳滑呢！”

小姑娘鼓著臉，瞪著眼，水汪汪的眼中霧氣蒙蒙，寫滿了委屈與難過。

天辰唇角一勾，上前揉了揉淩晨萱的頭，柔聲確定，“不是腳滑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！”

大力的點頭，淩晨萱連忙否認。

那亮閃閃的大眼中小小的得意清晰可見，影零揚了揚唇角，放下手中的軟布，化作黑色小狼，抖了抖身上的水，扇動著小翅膀飛向天辰。

天辰伸手接住，將影零抱在懷裏，內力一轉，影零濕漉漉的毛毛幹爽起來。

天辰挑眉輕笑，“誰說你腳滑了。”

掐著腰，剛準備發威的小姑娘瞬間消了氣焰，黑亮亮的大眼睛嘰裏咕嚕的轉個不停，粉嘟嘟的嘴長合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。

小姑娘不滿的跺了跺腳，搶過天辰懷中的小狼，“爹爹最壞了，哼！娘親，女兒去給小零哥哥洗澡。皇帝舅舅，皇後舅母，萱萱一會再來找你們玩。”

話音未落，小姑娘已經抱著狼形的影零輕車熟路的跑到辰華殿的浴室。

“塵、塵兒，這是？”

太多的問題，淩恒宇一時都不知道要問什麽才好了。

淩若塵笑笑，拉著天辰坐下，先是給天辰拿了幾塊糕點才緩緩的開口。

“皇兄，這是天壽丹。”手指著之前送給淩恒宇的錦盒，淩若塵聲音很輕。

淩恒宇一楞，有些不敢置信的打開錦盒，手抖的厲害。

圓潤的丹藥有著草木的清香和一絲血的味道。

“皇兄，天在看。天道不仁，天道亦有一線生機。”

激動的心情平覆下來，淩恒宇扣上錦盒，直直的看向淩若塵。

半響，輕輕點頭。

淩若塵緊握天辰的手微松，輕扯出一抹笑容，“皇兄不愧是皇兄。”

頭微搖，淩恒宇將錦盒貼身放好。

“啊！小零哥哥，你別跑啊，肚皮還沒洗，快回……誒呀，又不是沒給你洗過，你跑什……”

淩晨萱響亮的聲音清晰的傳來，幾人有些尷尬的垂下頭。

淩若塵與天辰對視一眼，滿臉的無奈與同情。

當然，同情的是誰顯而易見，絕不會是那個作人的淩晨萱。

“這……塵兒這……”

淩恒宇有些猶豫，淩若塵明白，搖了搖頭，嘆息一聲，“零變成了幼生體，恢覆人形後也沒有想起來以前的一切。”

天辰拍了拍淩若塵的手，無聲的安慰。

淩若塵回以一笑，將天辰的手握緊，“同團子一樣，不過小零這樣，總歸有了感情，也算是好的吧。”

淩恒宇一楞，看向淩若塵，“團子、淩溪她？”

“她……已經是人類了。只是曾經保有的數據大量缺失，團子的記憶很是殘缺，身體為了自我保護，徹底摧毀了殘缺的記憶。”

“那……那封暖他……”

這回開口的是滄瀾，記憶中的大狗很是脆弱，如今雖然成長了不少，只是能否承受……

滄瀾的心理有些不是滋味。

“誰知道呢。”淩若塵望上殿外漆黑的夜空，輕飄飄的話語飄散。

是啊，誰知道呢……

409.番外十四

籬笆花架，藤蔓糾纏起的秋千搖擺。

淡粉色的女孩晃悠著赤裸的腳丫，銀鈴般的笑容毫無陰霾。

腳步聲響起，陌生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名字。

繾綣又溫柔。

淩溪……

淩溪擡起頭，望著激動不已的男子，困惑的歪著頭，“你……是誰？”

激動的心墜入冰窖，封暖楞楞的看著女孩眼中全然的陌生，心空蕩蕩的。

“你……認識我？”

男人的目光太過痛苦，淩溪看的有些不舒服，雙腿一晃，淩溪跳下秋千，腳尖輕點，躍到封暖眼前，“淩姐姐說我忘記了過去，不是有意要忘記你的，你不要不開心。”

女孩的目光如過去一樣，那般的清澈，那般的幹凈。

封暖看著淩溪瞳孔中的自己，扯出一抹笑容，輕輕的搖頭，“沒有不開心，能再見到淩溪，我很開心，非常的開心。”

淩溪眨了眨眼，看著笑起來的男人，同樣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，燦爛奪目。

封暖目不轉睛的看著，生怕一眨眼，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境一般。

有些顫抖的伸出手，輕輕落在淩溪的頭上，“淩溪。”

溫暖的聲音帶上了沙啞，一遍遍的叫著淩溪。

淩溪呆呆的聽著，有些不解，歪頭，熟悉的人站在眼前這男人的身後，正笑得一臉莫名。

淩溪眼前一亮，繞過封暖撲了過去，赤裸的腳腕上粉色的鈴鐺叮叮當當的響著。

“止哥哥，淩姐姐那，淩姐姐什麽時候來接淩溪，這裏就淩溪一人，好無聊啊。”

淩恒止看了眼有些變了臉色的封暖，心中嘆氣，面上卻沒顯露分毫。

笑點著淩溪的腦袋，淩恒止打趣，“無聊？那剛剛我聽到的是什麽聲音，誰在我這小院笑得那麽開心。”

“我……”淩溪一時語塞，鼓著臉，跺著腳的瞪著淩恒止，簡直和淩晨萱一個模樣。

“我這是自我調節，自得其樂，要麽不點悶死我啊。”說著還肯定的點點頭，一副我說的是事實的樣子，只是很快又變得委屈起來，“你們都跑去玩了，就不肯帶我，無聊死了。”

“淩溪！”

突然的一聲大喝，抱著淩恒止撒嬌耍賴的淩溪嚇的一顫，有些茫然的看向身後的封暖，“啊？”

“不要將死阿死的掛在嘴邊，知道麽，多不吉利。還有，不要赤著腳亂走，著涼了怎麽辦。還有不要去抱……”

封暖終於從被淩溪忽視的痛苦中回過神來，一瘸一拐卻步子極大的走到淩溪面前，一把將人撈在懷裏抱起，皺著眉一臉嚴肅的要求。

淩溪一楞，看著封暖同樣蹙起了眉頭，“與你何幹？”

說著，淩溪已經掙脫開封暖的懷抱，警惕的看向這明顯逾越了的男人。

辰哥哥說過，男女授受不親的，這人、這人……對了，浪蕩公子。

淩溪握緊了小拳頭，一邊暗戳戳的想著，一邊決定眼前這男人要還是敢對她動手動腳，她就……嗯，折了他的胳膊。

封暖這回徹底僵住，楞楞的看著空了的懷抱，渾身上下都好像被寒冰浸透一樣，冷的發顫。

陌生的，遺忘的……

他之於淩溪，已經全無感情。

“小淩溪，做什麽呢，這是封暖封公子，你淩姐姐請來照顧你的。”

“啊？”淩溪看向淩恒止，又看向封暖，再看到封暖蒼白的臉色時有些尷尬的縮了縮頭，“為、為什麽啊？”

“你說呢？”

淩溪一噎，一時顧不上眼前看起來有些不對勁的人，又跑到淩恒止面前，仰著頭看著淩恒止，“那萱萱和小零呢，也留下？”

“嗯。”淩恒止點頭。

淩溪立刻聳拉下腦袋，連自己女兒都嫌棄了，她肯定沒辦法了。

淩溪委屈巴巴的垂著頭，看起來可憐兮兮的。

封暖心中一疼，一時顧不上自己的痛苦，試探性的伸出手，想要去揉揉淩溪的頭，試了幾次，到底無力的放下了胳膊，看向淩恒止。

淩恒止無奈的聳聳肩，伸手將淩溪推進封暖懷裏，無語的解釋了一句，“那夫妻倆早想過二人世界了，如今哪會錯過。”

淩溪身體一僵，開始無意識的掙紮。

淩恒止安撫性的按住淩溪的肩膀，溫柔中帶著笑意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，“小淩溪，你不是一直想要想起以前的事麽，這天月城就是你曾經待的地方，這封公子也是你曾經很依賴的人……”

淩恒止好像說了很多，又好像沒說很多，淩溪卻漸漸安靜下來，看了眼淩恒止後開始偷偷的打量起封暖。

男人的身高並不是很高，身形也略顯纖細。

記得淩姐姐說過，北月的男子、尤其是天月城中的男子好似大部分都是如此。

淩溪又擡眼偷偷的看了一下，很溫潤的樣子。

“封……封叔叔？”

封暖呼吸一窒，看著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樣子的淩溪，聲音有些艱澀，“不、不是叔叔，我比你淩姐姐要小。”

“誒！”瞪大了眼睛看著封暖，淩溪滿眼的不敢置信。

本想要離開的淩恒止腳步一頓，笑出聲來，“噗哈，小淩溪，你知道的，你淩姐姐和辰哥哥比較特殊，而這封公子，你……算了，你隨意吧，我先走了，小淩溪要聽封公子的話。風閣主，告辭。”

一個稱呼而已，淩恒止看了看天色，懶得在多說什麽，叮囑了淩溪一句便對著封暖告辭離開了。

小小的院落一時就剩下封暖和淩溪兩人。

本應熟悉卻變得陌生的二人面面相對，氣氛一時有些冷凝。

半響，終是封暖先一步開口，打破了沈默，“淩溪，地上涼，我們先去秋千上坐著好麽？”

不敢再提要求，封暖放低了聲音小心的勸說。

淩溪擡起一只腳晃了晃，銀鈴叮咚。淩溪點了點頭，順從的走回秋千前坐下。

秋千下，粉色的小鞋散亂的扔在草地上。

封暖小心的擺正，看著淩溪白嫩的小腳上青草的碎削，有些試探性的開口，“淩溪，我這有手帕，能不能幫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，淩溪便已經擡起不舒服的小腳，理所當然的等著封暖給擦拭幹凈。

封暖眼前一亮，執起淩溪的腳丫，小心的擦著，之後又小心的給人穿上小鞋，“淩溪，和我走好麽？”

“封叔……哥哥，我們曾經是、是什麽關系？”

“……是什麽關系還重要麽，都已經過去了。”封暖輕笑著搖頭，放下淩溪的小腳，牽起淩溪滑嫩的小手向前，“今後，我們會有新的關系，我們都想要的關系。”

淩溪安靜的聽著，沒有掙脫兩人相握的手。

目光向下，淩溪看著握著自己手的手，輕輕的動了動手指。

封暖的手沒有比她大上多少卻布滿了繭子，輕觸之下，滿是粗糙。

單薄的背影晃的厲害，淩溪垂頭。

男人跛了的腳沒有什麽掩飾，看的極為的明顯。

一瘸一拐的身體不需要攙扶，走的卻不慢。

“你……還能好麽？”

“嗯？”不知淩溪的意思，封暖回頭人，在人躲閃的目光中了然，輕輕搖頭，“老毛病了，淩溪不喜歡？”

快速的搖頭，淩溪幾次張嘴卻也不知要說些什麽。

封暖卻也沒有非要知道的想法，見淩溪這樣，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揉了揉淩溪的腦袋，“看起來有些難看。”

“沒……”

再次輕笑出聲，封暖的眉眼都更柔和了幾分，“我帶淩溪去個地方可好？”

輕聲的詢問，淩溪不再推拒，點頭答應。

坐上馬車，有了兩柱香左右，封暖拉著淩溪下車。

小小的閣樓還亮著幾盞燭火，正是封暖的住處，雅琴閣。

拉著人進閣，封暖挪動了琴室的一把木琴。

一間密室出現。

怔楞的驚喜被封暖拉進密室，左拐右拐後終於停下。

滿屋子的木雕，神態各異，活靈活現。

淩溪楞住。

曾經的封暖心靈手巧，曾經的淩溪最喜木雕。

如今，淩溪忘記了喜歡的人，卻依然最喜，這滿屋的木雕。

410.番外十五

清晨，朝霞染紅了雲彩，晨曦初露，驅散了夜的涼意。

繁星隱去光芒，寂靜的世界喧囂起來。

小巧纖細的身影大搖大擺的翻出皇宮，靈活的穿梭在晨起忙碌的人群中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。

“咦？這包子怎麽少了兩個？”一聲高喝，困惑又懷疑。

最是美味的包子攤，滿屜的包子缺了兩個，攤主的口袋裏卻多了幾枚銅板。

身穿紅裙的美麗少女笑容明媚，右手一擡，還冒著香氣的肉包子在空中畫過一個弧，向著少女身後緊緊跟隨著的人飛去。

同一時間，少女的另一只手拿著另一個包子，放到嘴邊，一口咬下，滾燙的湯汁劃過舌尖，流進喉嚨。

少女幸福的瞇起眼睛，吃的唇齒留香。

“萱萱……”接住飛來的包子的黑衣少年無奈的看著手中付了錢的‘臟物’，輕嘆了口氣，張嘴吞下。

少女銀鈴般的笑聲立時響起，靈活的身影輾轉飛舞，一樣樣各具特色的東西被扔給面無表情的黑衣少年。

身後是少了東西，混亂起來的街道。

少年拉住少女，留下銀錢，快速的消失在街尾。

“跑什麽，又不是沒給錢？”

松開相握的雙手，少女笑著嗔怪，不以為意。

少年無奈又寵溺的看著，在漸起的春暉下，少年少女的眉眼，明媚又生動。

“到了。”

清幽的閣樓，少女縱身一躍，翻進留了個縫的小窗，歡快雀躍的聲音很快響起，“小淩溪，我們出去玩啊。”

淩溪掀開被子，飛身下床，一拳打向淩晨萱。

“淩晨萱！告訴你多少遍了，長幼尊卑，我是你姨母，姨母！”

“對啊，長幼尊卑，我長你幼，來，小淩溪，叫聲姐姐聽聽。”淩晨萱笑瞇瞇的躲開淩溪的拳頭，繞到淩溪身後，將淩溪本就睡得亂糟糟的頭發揉搓的更是不忍直視。

“淩！晨！萱！”

“好啦，好啦，淩溪姨母。”淩溪撇撇嘴，不情不願的收了手，“娘親又不在。”

“小零，管管你家死丫頭，越來越不像話了。”淩溪瞪了一眼淩晨萱，打開窗戶，對著等在外邊，靠著樹站著的影零怒喊。

影零擡了擡眼皮，覆又垂下，根本沒有理會淩溪的意思。

淩溪一噎，氣的手指著影零說不出話來，令一旁本以為會被影零教訓的淩晨萱大笑不已。

本就孩子心性的淩溪見此，也不再維持著長輩作態，撲向淩晨萱，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。

“小溪？小溪怎麽了麽？”

封暖擔心又焦急的聲音止住了兩人的扭打，兩人在淩晨萱的揶揄下分開。

淩溪瞪了眼笑得打跌的淩晨萱，慌亂的理了理頭發，又三下五除二的扒光身上已經皺巴巴的衣裙，換上一套封暖新給她買了不久的衣服，“沒事，封哥哥，萱萱來找我，我們玩來著，聲音太大了，是不是吵到你了。”

外邊很快傳來舒了口氣的聲音，之後便是封暖柔和的聲音，“沒有吵到，小溪不用擔心，小溪和萱萱先歇一會如何，我做了吃的，出來吃些？”

“啊……”一著急，差點摔了個大跟頭的淩溪聽見封暖的話，又連忙回了聲好，“封哥哥，我們馬上下去。”

“嗯，好，那我先在樓下等你們。”

“好……”

“封叔叔，小零哥哥在外邊，可不可以……”

“小零也來了，那我去叫他。”

封暖很快下樓，淩晨萱顛顛的跑到淩溪身邊咬耳朵，“小姨母，你、你對著封叔叔……什麽感覺。”

“啊？”淩溪眨眨眼，“什麽什麽感覺？”

“你說什麽什麽感覺！”淩晨萱直直的看向淩溪。

淩溪的樣子的確是真的不明白。

淩晨萱無語，指著淩溪半天說不出話，“你、你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有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，或是有想將他收房的想法。”

淩溪再度眨了眨眼，眼中的困惑更濃，“臉紅心跳？收房？”

“對啊，你看你剛剛聽到封叔叔的聲音時的樣子，春心萌動了吧。”淩晨萱一臉的八卦，轉而又嚴肅了一張臉，“不過我和你說，小姨母，封叔叔也比你大太多了，聽說這身體也不好……這世上，可沒多少人能像娘親一樣，將爹爹那麽差的身體給調理好，你可要想清楚。”

淩溪楞住，呆呆的看著淩晨萱，還不待淩溪反應過來，淩晨萱壓低了的聲音繼續在耳畔響起，“還有啊，你若真喜歡，那就收做侍君，以小姨母你塵女皇義妹的身份，他一個雅琴閣閣主可反抗不了。你可不要學娘親和爹爹一樣，終生就只守著對方一人。”

“你不喜？”淩溪詫異起來。

淩晨萱瞪大眼睛，看傻子一樣看著淩溪，“一人？怎麽可能！”

淩溪一怔後搖頭，“萱萱你說的這些我還不太懂，但我很喜歡淩姐姐和辰哥哥她們那樣的感情。”

“有什麽可喜歡的，哦，對了，娘親說過，小姨母你什麽情感缺失。”淩晨萱撓了撓頭，不是很理解什麽叫做情感缺失，想了想，突然震驚道：“小姨母，你不會對封叔叔什麽感覺都沒有吧。”

“嗯？感覺……很舒服吧。”淩溪想了想，有些不確定。

舒服？這……也是喜歡吧。

淩晨萱懷疑的看向淩溪，“那對其他人呢，有沒有這種……”

“小零，怎麽樣了，她們是還沒完？”

封暖的聲音在門外，淩晨萱有種被抓包的尷尬，摸了摸鼻子打開門，影零正維持著要敲門的姿勢一動不動。

淩晨萱楞了一下，看向門外的兩人，“封叔叔，小零哥哥，你們怎麽都上來了？”

封暖看了眼影零，剛剛的少年好像融入了黑暗一樣。

輕笑著搖頭解釋，封暖轉移了視線，“想你們怎麽這麽久，上來看看。”

“哦，那個，封叔叔，那個我剛剛、剛剛……”淩晨萱轉著發梢，臉色有些發燒。

“嗯？”淩溪慢慢的挪過來，吸引了封暖所有的註意力，隨意的輕哼一聲，好像再詢問淩晨萱要說什麽似的。

淩晨萱垂著頭，不知要如何開口。

“風閣主，萱萱想邀淩溪去鳳鸞山，擔心您不同意。”

影零放下手，看了三人一眼，輕聲開口。

淩晨萱眼前一亮，連忙點頭附和。

原來封叔叔並沒有聽到。

封暖皺了皺眉，沒有發表看法，只是看向淩溪，“小溪想去？”

淩溪看向淩晨萱。

淩晨萱立即撒嬌，“小姨母……”

三個字喊的這叫個千轉回腸。

“想去。”淩溪點頭。

封暖緊皺的眉頭皺的更緊，半響才點頭同意，“讓琴心跟著保護小溪可以麽？”

“我……”不太想讓人跟著，只是眼前的男人的目光太過小心，淩溪感覺心口有些難受，抿了抿唇，點頭，“好。”

“什麽時候去，我去準備。”

封暖一邊詢問，一邊思考要給淩溪帶的東西，三人很快下樓。

影零還站在原地，維持著淩晨萱開門時的樣子，除了說了那一句話後，始終低垂著頭讓人看不見表情。

“小零哥哥，你在幹什麽，快下來啊，有你愛吃的魚。”

影零甩甩頭，松開緊握的拳頭。

被尖銳的指甲刺破的掌心，鮮血流過。

影零伸出舌頭輕輕的舔舐，傷口肉眼可見的愈合。

影零快速下樓。

餐桌上，淩晨萱的旁邊空著一個位置，影零坐下。

面前，一個小碗中有半碗剔了魚刺的魚肉。

影零看向淩晨萱。

他愛吃魚卻剔不好刺，傷了幾次後，有魚的桌上，他的面前總會擺著一碗剔了刺的魚肉。

冷淡的眉眼染上了些許笑意，影零一點點吃的仔細。

411.番外十六

春日暖陽微醺，睡意朦朧。

小巧的人影無聲的越過宮墻，幾個縱身消失在巡邏的侍衛隊面前。

“淩晨萱，你給我出來，這都什麽時辰了，你不是要去鳳鸞山麽！”

闖入的人影年紀不大，一身水藍色勁裝襯得窈窕的身姿更顯纖細，高高束起的發髻看起來清爽幹練。

毫不掩飾的闖入引來宮女的阻攔，少女面無表情的撥開阻攔著的宮女，稚嫩的小手大力的拍打著緊閉的殿門，清脆的聲音滿是怒氣。

安靜的宮殿內，半響才傳來聲響，滿是被擾了清夢的不滿，“什麽？”

殿門被打開，睡顏惺忪的少女穿著褻衣，頭發淩亂的看著擾她清夢的人，迷糊的大腦在對面人的怒視下漸漸回過神來，“小姨母，你好早啊。”

淩溪眼中的怒火更甚，指了指幾乎已經升到正空的太陽，意思很是明確。

淩晨萱下意識的擡頭，自知理虧的揉了揉鼻子，側身讓淩溪進來，“小姨母，昨兒十五。”

怒氣騰騰的淩溪一頓，斂了火氣，“小零他又？”

“嗯，又恢覆了原型，折騰了一宿，現在在睡。”淩晨萱走進內殿，雕花的大床上黑色的小狼聳拉著耳朵睡得暖呼呼的。

淩溪的怒火徹底收斂，看著又變成原型的影零，眼中有些擔心。

淩晨萱倒是見怪不怪的沒什麽反應，讓宮人備上些吃食，又讓人熬了碗肉粥，便走到影零身邊，“小姨母，不用擔心，娘親說過，小零哥哥是半妖，不屬於我們星月，又受過重傷才會偶爾不受控制，這期間只是心智恢覆成幼生體，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的。”

淩晨萱安慰了一句，抱起黑色的小狼，一個銀白色的鈴鐺突兀的出現在淩晨萱手中，淩晨萱小心的綁在小狼毛茸茸的爪子上，“小姨母，你等我一會，我洗漱完我們就走。”

“嗯？小零他……”

“沒事，正好去鳳鸞山給小零哥哥打些好吃的。”淩晨萱說完人已經進到側間洗漱。

很快，一身紅色勁裝的淩晨萱便準備完畢，抱起還在沈睡的小狼和淩溪兩人上了馬車，“小姨母，琴心呢？封叔叔不是讓人跟著你？”

“哦，在宮外等著呢。”撇撇嘴，淩溪還是有些不滿。

淩晨萱倒是開心，爬上馬車中的軟榻，將影零放在腿上，拍著手笑意漣漣，“那正好可以讓琴心牽馬。”

說著，淩晨萱從馬車中探出個小腦袋，板著小臉揮退淩恒宇安排在她身邊保護的人。

反正暗處有不少暗部跟著，她們是真沒什麽用處。幾個侍衛對視一眼，抱拳離開。

淩溪搖搖頭，讓駕車的宮女到宮外將等著的琴心接上，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趕著馬車往鳳鸞山去。

“嗚嗷。”

一聲奶聲奶氣的叫喚，迷迷糊糊的又睡過去的淩晨萱一個激靈的睜開雙眼。

黑色的小狼正扒著淩晨萱的衣服吭哧吭哧的往上爬。

刺啦。

一件好好的衣服被尖銳的爪鉤鉤出一道破損。

“嗷。”

小小的叫聲帶上了害怕，小小的身子失去了支撐下滑。

淩晨萱一把抱住小狼，揉了揉影零的腦袋哄著淘氣的小狼安靜下來，“小零乖啊，萱萱這就給你拿肉粥。”

只剩懵懂的小狼眨著水汪汪的眼睛，撲向眼前亂動的手，抱著一根手指張嘴，將口水糊了淩晨萱一手後，懵懂的小狼歡快的搖著尾巴，啃手指啃的更歡快了。

淩溪撲哧一聲笑出聲，拿起一枚果子逗弄著悶頭玩的開心的小狼。

淩晨萱無語的動了動手指，很好，被抱得更緊了。

熟練的附上一層柔和的內力，淩晨萱看著興奮的淩溪，嘴角抽了抽，“小姨母，別逗小零哥哥了，小心等他清醒了找你拼命。”

逗弄的動作一頓，淩溪有些僵硬的轉頭，“他……記得？”

無意識的順著小狼的絨毛，淩晨萱彎了彎眉眼，笑得一臉無辜，“誰知道呢。”

“……”淩溪感覺有點想打人，咳咳，雖然可能打不過，但還是非常的想打人。

淩晨萱正襟危坐，見好就收，用空著的手指了指馬車中的一處暗格，“那裏放著肉粥，小姨母遞給我一下。”

淩溪冷哼一聲，知道這時的小狼不禁餓，也不在多話，打開暗格，拿出還溫熱的肉粥遞給淩晨萱。

手指試了試溫度，淩晨萱將粥碗放到小狼鼻尖不遠處，輕柔的誘哄玩鬧的小狼吃飯。

懵懂的小狼鼻翼聳動，向著粥碗伸了伸腦袋。

抱著的手移動，小狼撲住，又開始抱著手指晃著腦袋努力的啃咬。

“小零乖，一會玩，先吃飯，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又耐心的哄了會，小小的黑狼才爬到碗邊，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試探性的舔了舔。

“嗷嗚。”

香醇的味道讓小狼嗷嗚一聲，一頭紮進小碗中吃的搖頭擺尾。

“慢點，慢點，小心燙……”

耐不住寂寞的好動少女認真的眼神，淩溪挑了挑眉，有些不自在的別開眼睛，看向馬車外，琴心牽著的兩匹馬。

輕挑起鬢角的碎發，淩溪漫不經心的開口，“萱萱，你的踏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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